“这就是你们鼻青脸肿一身是伤的回来找我疗伤的原因？”
贝希黛修女双手抱胸，闭着眼睛对立正在她面前的我和威廉二人说道。
我偷偷抬起头向威廉看去，只见他也做着和我一样的动作。
‘你不应该很熟悉修女的性格才对吗？快点找到让她冷静下来的办法啊！’
‘不可能的！别让我去做不现实的事情！’
“嚯，原来你们还有讲小话的体力啊，那看起来也没看上去的伤势严重吗？”
因为不敢出声违抗修女，我和威廉拼命地摇着头。
“你们这两个不听话的——大笨蛋！！！”
““呃啊！””
如同钢铁一般的手爪扣在了我的脑袋上，瞬间感到的浮空感是修女抓着我的脸把我举起来时的感觉。
“疼疼疼疼！！！”
“作为惩罚，今天下午你们两个都不准去街上玩了！乖乖留下来把教会给我清扫干净！”
“诶，怎么这样，我们可是病——！！！？”
不妙，刚刚那一瞬间我似乎听见了好像是骨头碎开发出的声音。
隔壁的威廉情况更加糟糕，因为下半身是马的关系光是想象一下他现在这个姿势腰部所要承受的拉力都觉得难受。
没过多久就只能听见威廉低沉的呻吟声。他已经连求救都发不出来了。
再不救他的话......！
“我们干！什么事情都好，不管是扫除还是晚饭！我们都会做的！”
*
“原来如此，这就是提姆哥哥和威廉哥哥被修女惩罚的原因啊。”
“哥、哥哥！？”
我虽然想要就塞伊对我的称呼与她商量一二，但是她这个时候正好把碾碎的草药糊涂在了我的侧腹，猛烈的刺痛让我猛吸一口气顿时说不出话来。
塞伊又用绷带在我的伤口处缠了好几圈，并且熟练地包扎好打了个蝴蝶结。
现在我全身上下加起来至少贴了小半卷的绷带，看起来就和刚刚从战场上被抬下来的重伤患一样。
但即便如此也要比此时在我旁边的威廉好。
他现在除了脸上没有绷带之外基本上可以约等于一个白色粽子，还因为下半身的原因没办法躺下只能靠着墙坐在地上。
其实他的伤势没有那么严重，没有严重的内伤或是大出血，但是浅而细的皮外伤确是全身到处都是。结果就被包扎成了这个样子。
塞伊用手指点了点我的伤口，那股瞬间奔驰驶过全身的刺痛实在是令人不想去回忆。
“那、那个？塞伊小姐？”
“很痛吗？”
“我想应该不会不痛才对。”
塞伊盯着我身上的绷带，蹲在床边仍然是没有表情的样子。实在是搞不懂这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明明都知道会痛，但是为什么还是要打架呢？”
塞伊看着我和威廉，问了出来。
威廉这个老好人只是羞愧地低下头说不出话，我只能尴尬地回答塞伊。
“道理是这道理，但有时候一旦做了第一步就没办法停下来。而且虽然说打架肯定不是一个好办法，但也有语言很难传达但是拳头就能够直接传达到的东西。”
“嗯......所以被修女用刑了之后哥哥你们就自觉地选择留下来打扫教会了？”
“不，修女的那个比起传达更不如说是胁迫......总、总之我们不会再干这种蠢事了！对吧？威廉？”
“不做了！”
塞伊点点头，站了起来。
“那我就出门了，看家和打扫就拜托哥哥你们了。”
等到塞伊出门有段时间，确认教会里已经没人的时候，我和威廉通通叹出一口气。
那种话少但是又发自内心关心你的人是最拿她没有办法的了，要是长大了应该会很受欢迎吧？塞伊她。
威廉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在弄开手上那些碍事的绷带后开始取下身上其他位置的绷带。
“你就没事了吗？”
“伤口也愈合的差不多了，本来就只是些皮外的小伤，没关系。”
兽人的自愈能力果然很强。
我叫住威廉，他已经开始拆手臂上的绷带。
“别全取下，虽说都是小伤但万一感染就麻烦了。修女和塞伊她们也是因为关心我们才给我们做的包扎——稍微过头了一点就是。”
“嗯。”
我用手撑着床，试着坐了起来。
还有些疼，不过行动已经没问题了。
“提姆你还不能站起来！”
“啊，没事没事。”
我稍微运动了一下给威廉看。
不提味道，光从效果上来看海威给的魔药还真有用。
看着我轻松从床上跳下来的样子，威廉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
“......提姆你真的是个人类吗？该不会是某种和人类长得很像的兽人吧？”
“不是......应该不是才对。”
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算是个啥物种，不过——嘛，这种恢复力确实不太像人类就是了。
我和威廉离开房间，拿着扫把来到教会。
教会本厅很大，从门口依次数过去有二十多张教会长椅摆在大门通向神像道路的两侧，保守估计也能容纳六七十个人。
地母神从外貌上看是一名双手紧握戴着头纱，表情温和的女性。
天花板大约有十米高，地母神的神像就在教会正门的对面。阳光透过头顶的彩色玻璃照到地母神的神像上，因为我们推开大门让空气流入而漂浮在神像周围的灰尘在光芒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说起来，刚刚威廉你的枪术，应该不是自学的吧？”
因为要打扫的区域还蛮大的，所以我和威廉一人一边，决定先从神像周围开始进行打扫。
稍微迟疑了一下，威廉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原本还在家里时父亲教我的，是家传的枪术。”
“原本还在家里时？”
听到我略带迟疑的声音，威廉抬起头，用着平静的声音解释道。
“我家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我的父母至今还活着。”
“啊，是吗？对不住啊，我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
“没事。提姆你也不是第一个这么想的，虽然现在人少，但是周末来孤儿院做礼拜的人还是蛮多的。有些老人家又喜欢聊天，我陪他们说说话的时候一旦提到这个话题就总是会被误解家里出了事。很多次了，我差不多也习惯了。”
提到在孤儿院里的生活，威廉语气中的情绪明显多了几分。中性的脸上流露出很开心的笑容。
“我是两年前离开家里的，那个时候收留了走投无路的我的就是修女。我很感激她，而且在孤儿院的生活也很愉快，比以前在家里只有练枪的日子快乐的多。”
“是吗？威廉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啊？”
一说到这个话题，威廉手里的扫把顿时停止了摆动。
我连忙摆手。
“啊，如果说这个会让你不愉快的话不用说也可以！”
“......”
是因为好不容易能和看起来能成为朋友的人聊天得意忘形了吗？丝毫不在意私人的界限跨过了熟人的那根线，结果惹威廉不愉快。
我沉默下来，为了排解这份因为我造成的尴尬气氛只得集中精神在打扫上。
又过了一会，威廉情绪不高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家里是......是贵族。世代都是侍奉很了不起人的骑士，家里的人有一半以上都在王都的护卫队里工作。我原本也是以加入王都守护骑士队为目标被家里培养的。”
“骑士，难怪威廉你的枪用的这么好。”
“毕竟从能够站立开始我就被教导如何作为一名骑士，枪的使用方法，如何察觉隐藏在日常行为中的杀意，保护要人的要领......虽然很辛苦，但是我也很想要成为骑士队的一员，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梦想真是耀眼的东西。对于我这种直到最后都找不到自己想要做什么的人来说此时的威廉实在是太耀眼了。
“那威廉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如果要成为骑士队的一员的话留在家里应该会更加容易才对吧？”
这一次的回答威廉犹豫了一会。
“......我和长官——父亲闹了一点矛盾......我实在是不能忍受他的行为所以离开了家里。”
威廉的话到这里结束，再后面的内容——看着他那因为情绪波动而扭曲的脸我实在是问不出口。
“对了。既然威廉你都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我了，我不告诉你一个秘密就有些不公平嘛。”
“啊？”
我笑了笑，把扫把靠在墙上。
“刚刚的战斗，我最后使用的那个‘必杀技’的秘密，可以告诉威廉你哦？”
“是、是什么？”
哦，上钩了。
眼看着威廉那明显动摇的神色，我一边暗自感慨年轻真好自己真老一边装作得意的样子双手抱胸。
在战斗最后的阶段，对手不但失去了武器连身体都受了伤，但是即便如此最后还是通过奇怪的手段赢了自己。
简直就像是“你的生命已经如同风中残烛！”一般的绝地大逆转。
如果是真的全身心投身于战斗本身的家伙，不可能不对此感到好奇。
“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魔法而已。”
“啊，那种事我早就知道了。”
诶？知道的吗？！
威廉皱起眉头。
“但是根据我所知道的魔法来说，提姆你所释放的魔法很奇怪。我从没见过那样奇怪的魔法，能够瞬间让我脚下的土地炸裂。没有前兆，吟唱时间还那么短，虽然效果上很像《地刺》——但是不是那个对吧？”
我瞪大眼睛看着开始分析的威廉，半响才叹出一口气。
别因为自己是有着两世的经验就把异世界的人当傻瓜。
我服气地叹了口气，点点头。
“确实不是《地刺》，不过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独创魔法，就是很普通的《火球》而已。”
“怎么可能！”
威廉叫了出来。
“那种效果根本就不是《火球》能够做到的！”
“嘛，威廉你先别急。我先问一下，你知道法术发动所需要的咒语的构成吗？”
“这个我没学过。”
我点了点头，继续道。
“现在的法术基本上都是简写、弱化、加上种种限制后的神明之语，发动魔法的咒文听起来很神秘其实就是远古神明用来聊天的‘神言’罢了。就比如说——”
我小声念咒，竖起一根手指。
手指上方，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突然窜出了一道火焰。
“《火球》真正的咒语翻译成现代语言其实就是包含三个单词的短句：《点火》、《膨胀》、《投射》。其中《点火》包括确定坐标、召唤火焰、使其稳定；《膨胀》使火焰膨胀强化，最后再是《投射》，给火球施加一个固定方向的动能将其发射出去——”
‘——所以。’
海威教导我魔法时露出的那不屑的笑容又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所谓的魔法，无非也就是一种技术罢了。看透它的本质后才能挖掘出魔法真正的意义，你要学魔法就别像那些野路子出生，能连续丢个十分钟火球不歇气但是要他做个实验、精准控制法术却连个屁都放不出来的废物！’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想要叹气。
能不间断连续放个十分钟，把火球术打出了用加特林射手榴弹的效果——其实我感觉这已经挺厉害的了，至少别人魔力够多啊。
听了我的解释，威廉猛地拍了拍手。
“我明白了！所以提姆你那个时候使用的是《膨胀》！”
果然反应很快。
“没错，单个单词的咒文威力很弱，但是只指定威廉你一只脚下一小块土地使其瞬间膨胀爆炸的话还是能够做到的。比起《火球》来说《膨胀》不仅发动的更快，而且还能同时阻碍威廉你的视线与行动。顺带一提，《膨胀》的咒文‘刻来科威兹罗’只要倒过来就是《压缩》，加入《点火》与《投射》之间替换掉《膨胀》的位置就会变成《火焰箭》的魔法。很有趣吧？”
“原来如此......”
“怎么你也学塞伊那一套。”
我摇了摇头，耸耸肩。
威廉恍然大悟。
这种表情的出现就是给别人讲课的醍醐味啊。
“我输的不冤，提姆你很厉害。”
“......突、突然这么直接的被夸还是有点。”
我不好意思地撇开脸，威廉却很是不能理解。
也是，对于兽人来说谦虚也并不是美德。
在经过今天的实战之后我也是更进一步明白了莱因和海威到底是怎样的人，无论是莱因教给我的战斗要领和武器使用技术还是海威的魔法知识。他们一定都不是普通人。
“这么说来，威廉你好像对魔法也有一定的认识？明明没有学过？”
“我没有那方面的资质，但是作为守护骑士训练中的一环，对魔法的防御技术也是必须要学习的。毕竟要保护要人的话对手是谁都不奇怪，如果那时候提姆你没有用《膨胀》而是使用常规的《火球》或是《地刺》的话，我有信心能够把你的法术切断。”
“切断法术？！就用你手里的木枪！？”
“复杂的术式暂且不说，像是《火球》这样简单的法术的话我有接受过相关的训练。”
真的假的！纯粹的技术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莱因背着年幼的我在空气中轻松折跃的情景闪过眼前。
“是有可能呢......那个人的话说不定真的能用爪子撕裂暴风、用飞踢粉碎陨石。”
难怪海威一直强调的要适应现场，根据现场的情况使用魔法而不是一股脑地使用大威力破坏咒文。
呜哇，异世界的体术上限还真是高到可怕。
只不过，幻想世界......呐。
‘发展到这种级别的极端个人武力究竟是为了对付怎样的敌人呢？’
向前走一步，从修道院彩色玻璃投下来的阳光正好落在眼睛上，十分的刺眼。
我回过神来，把脑海内的想法暂时丢到一边，专心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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